华商头条|《石鼓遗醴》———电视文学剧本·第一集《一坛酒·千年疑》
《石鼓遗醴》———电视文学剧本·第一集《一坛酒·千年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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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于作者:更声

《石鼓遗醴》———电视文学剧本·第一集《一坛酒·千年疑》

一、剧前序诗

在渭水以西,有一片被时间举起的土地。

她名为宝鸡,古周之源,青铜之乡。

三千年前,有人把酒注入铜腹,把秘密封在金属的纹路里;

三千年后,有人把疑问举到眼前,把目光贴在玻璃展柜上。

一只青铜卣,从泥土里苏醒,

一线晃动的“液体声”,在考古工地上短暂回响,

就像从深井底部传上来的回声,

惊走了鸟群,也惊动了少数人的心。

那里面,究竟是酒,还是药?

是毒,还是水?

是神灵的祭液,还是人间的琼浆?

是早于西方的葡萄酒,还是早已变味的谷物酸醴?

我们站在渭河边,

看水从西周流向今天,

所有化验单之外的空白,都成了想象之地。

这部剧,讲的不是一个已经有了答案的故事,

而是一群年轻人在尚无定论的缝隙里,

如何学会怀疑,如何学会尊重,

如何在“不知道”里,

继续和自己的时代、和三千年前,缓慢地对话。

二、人物介绍

李晨

男,21 岁,历史系大三学生。喜欢考古纪录片和青铜器图录,平时会去博物馆做志愿者。性格有点浪漫,也有点轴,一旦认定什么事,就喜欢刨根问底。对“古酒”有天然的好奇,总希望某个考古发现能给“我们是谁,从哪里来”一个具体、可触摸的答案。

王悦

女,20 岁,同专业同学。理性清醒,习惯用“证据”“数据”说话。她不反对浪漫,但警惕一切“听说、据说、有人表示”。常常充当小组里的“刹车”:提醒大家不要轻易被宣传、话术、情绪带着走。她对石鼓古酒最常说的一句是:“我只想看到报告。”

陈凯

男,21 岁,新闻系,李晨的室友。爱热闹、爱开玩笑,手里常拎着相机和录音笔,总想着“这可以剪成片子”。他对历史兴趣一般,但对“好故事”极敏感。对古酒本身并不执着,更关心“怎么讲出来,让更多人看”。

张萌

女,20 岁,中文系,选修历史课结识众人。喜欢写散文,爱拍生活小视频。她在意的是人:古人如何喝酒、怎么生活,现代人又怎么在古迹前发呆。她常常在边上安静看、悄悄记,偶尔一句话就点破大家纠结的核心。

张女士

四十多岁,宝鸡青铜器博物院讲解员。说话不快不慢,对每件文物都有自己的感情。她相信考古,也尊重“研究尚在进行中”的含糊。她清楚每一句“确定结论”背后,需要多少谨慎和责任,所以在学生追问时,宁愿多说一句“目前还不能肯定”。

面馆掌柜

宝鸡老街臊子面馆老板。说话直爽,爱聊家常,对“古酒”没太多概念,但对“面和醋、汤和火候”有着自己的绝对自信。是这部剧里一股非常朴素的生活味道。

三、故事梗概(第一集)

某大学历史系一门“中国古代礼乐文明”课程上,老师提到宝鸡是“青铜器之乡”,并顺带讲到一个传闻:2012 年宝鸡石鼓山西周古墓发掘,一只青铜卣里曾被听见液体晃动声,有专家推测可能是三千年前的酒。

下课后,李晨兴奋不已,和同学王悦、陈凯、张萌等人讨论。王悦立刻提出:网上的新闻多是转述,真正的检测报告并不公开,不能轻易相信“最早的红酒”“齐醍”等说法。一次课程实践的机会,让他们决定亲自去宝鸡,做一次与“古酒有关”的田野作业。

他们来到宝鸡市渭滨区滨河大道的中华石鼓园,在园中的宝鸡青铜器博物院里,见到了那只出土于石鼓山的西周青铜卣。讲解员张女士讲述了当年的发掘经过,也坦言:卣中液体被提取后做过检测,只能确认“具酒类特征”,更详细的成分分析和结论,目前未以完整形式对公众发布。

学生们从震撼到困惑,进而生出一种科学而倔强的怀疑:

——是检测手段不够?

——是样本太珍贵不敢多取?

——还是结论并不如宣传那般“惊人”?

他们在馆内开始了第一轮争论。

夜里,一行人在宝鸡市区一间形似青铜卣的透明玻璃酒吧里继续讨论。酒吧的外观仿照西周酒器轮廓设计,内部却是最现代的灯光与音乐。他们喝着当代酿造的葡萄酒与啤酒,从“味道”联想到古人的酒,从友谊与青春联想到“历史终究是一代代活人写出来的”。

第二天,在老街的一家臊子面馆,醋香翻滚的面汤,又让他们想到“发酵”的味道——也许古酒早已酸败变质,也许压根不是葡萄酒,而是一种用于祭祀或治病的液体。饮料、药、毒、祭祀神水、不老药、美酒……各种假设在热气和笑声中排队登场。

本集的结尾,他们回到旅社,把照片、录音、笔记摊在桌上。李晨看着屏幕上的那只青铜卣,既兴奋又迷惘。他们决定:不急着“下结论”,先把这一路的见闻写成一篇报告、一组稿件,甚至一部小小的片子,让更多人知道——这坛酒,至今其实没有被真正说清。

灯光渐暗,夜色中,李晨做了一个梦:梦见考古工地,泥土剥落,青铜卣被缓缓打开,液体在光下微微晃动。但就在他要看清颜色和气味的一刻,梦戛然而止——留给他,也留给观众,一个仍未揭开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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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电视文学剧本正文(第一集·约35分钟)

第一场:校园 · 启程的念头

初夏的午后,阳光从教学楼的大窗户倾进来,打在投影幕布边缘。屏幕上,一只只青铜器在 PPT上轮番出现:方鼎、尊、簋、卣,锈迹斑驳,却带着一种时间磨出来的庄严。

老师站在讲台前,缓缓地说:

“如果说殷商看的是甲骨和青铜铭文,那么到了西周,青铜器已经成了礼制的载体。

宝鸡,是周原所在,是青铜器之乡。

近些年,宝鸡石鼓山的考古,给了我们不少惊喜。”

教室里并不十分安静,有人趴在桌子上,小声说笑,也有人认真记笔记。

PPT 下一页,是一张现场发掘的照片:土坑、器物、戴着口罩的考古队员。老师停顿了一下,指着照片角落那只被泥土半掩的卣,说:

“像这只青铜卣,有一个传闻你们可能在网上看过——

2012 年发掘时,提取出土,里面疑似有液体晃动声,被认为很可能是三千年前的酒。”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又响起窃窃私语。

坐在中间排的李晨,眼睛一下亮了。他抬头盯着屏幕,仿佛那只卣就在眼前晃动。

老师笑了笑:

“当然,这只是当时现场工作者的记述。

至于究竟是不是酒,是哪种酒,有多早的葡萄酒或者其他发酵酒?

科学检测要比传闻严谨得多。很多信息,目前仍停留在‘推测’层面。”

下课铃响,应答了这句话。学生们开始收拾书本,教室里的光线变得活络起来。

走廊里,李晨追上王悦,几乎没等对方开口就说:

“你听到了没?石鼓山那只卣。三千年前的酒,这要是真的——”

王悦背着包,侧过头看他一眼:

“我听到了,也看过不少新闻。

可问题是——有多少是媒体转来转去叠出来的?

真正的检测报告,你见过吗?”

李晨愣了一下,摇摇头:

“没见过。但……总该有吧?这么大的事。”

走在前头的陈凯回头插话:

“别争了别争了,这事听起来就很有故事。

要不,我们期末实践课,就搞这个?

反正老师不是说,可以选一个地方做田野调研嘛。”

“去宝鸡?”张萌一边翻着手机地图,一边抬头,“中华石鼓园,宝鸡青铜器博物院就在那一片呀。走一趟,看看那只卣,顺便吃吃臊子面。”

几个人对视一眼,笑了。

李晨仿佛突然抓住了一个开往三千年前的车票,心里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

第二场:渭水之西 · 抵达宝鸡

几天后的午后,长途汽车驶上宝鸡的高速。窗外,山坡由青变黄又变青,渭河像一条亮银从远处蜿蜒过来。

车内略显闷热,李晨靠在窗边,耳机里放着某部考古纪录片的配乐。陈凯正举着相机不停拍——路牌、桥梁、远处的雕塑。

“看!”张萌指向窗外,“那不是写着‘青铜器之乡’吗?”

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雕塑立在路边的花坛上,底座镶嵌着“宝鸡市”的字样。车子从旁边略过,鼎在后视镜里慢慢远去。

车驶下高速,进入渭滨区。滨河大道的绿化带里种着低矮的灌木和整齐的银杏,渭河水在路的一侧悄悄流着。远处,可以看见石鼓山起伏的轮廓。

傍晚,几人拖着行李,在“中华石鼓园”牌坊前停下。牌坊上的字墨色深重,仿佛刚刚从某块碑刻上移下来。

“这里就是石鼓园了?”王悦抬头问。

“是啊,宝鸡青铜器博物院就在园里。”李晨把背包往上提了提,眼神有些兴奋,“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那只卣。”

风从渭河方向吹来,带着一点湿气和草味。灯光渐渐亮起,石鼓园外的夜色缓缓铺开。

第三场:青铜之间 · 卣前的第一场争论

第二天一早,他们走进园中的宝鸡青铜器博物院。

馆内光线柔和,墙面颜色偏灰,给人一种肃静却不压抑的感觉。玻璃展柜一字排开,青铜器在灯光下显出沉稳的绿色与褐色。

张女士穿着工作服,胸前挂着证件,站在展厅入口等他们。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吐得很清楚:

“欢迎来到宝鸡青铜器博物院。

宝鸡出土的青铜器,是了解西周礼制与早期中国国家形态的重要材料。

2012 年,石鼓山西周墓地发掘,就是在不远的地方。”

她带着他们从早期青铜的展厅一路走过,讲族徽、讲铭文,讲何尊,讲“中国”二字的来历。

直到,她在一只卣前停下。

那是一只中等体量的青铜卣,体形饱满,器盖与器身契合得近乎严丝合缝,纹饰已被时光磨得有些模糊,却更显得浑然一体。

张女士略微放轻了声音:

“这类卣是专门用来盛酒的礼器。

2012 年,石鼓山发掘时,在墓室一侧的壁龛里,就有一件这样的卣。

当时考古人员提取时,听见里面有明显的液体晃动声。”

她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的表情。

“从器盖与器身的结构判断,基本可以排除雨水从上方渗入的可能。

所以当时就大胆推断,这里面可能保存着随葬的酒液。

至于是何种酒,是什么原料,是不是葡萄酒——那就需要后续的理化检测了。”

“那……检测结果呢?”王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

张女士微微一笑:

“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种发酵类的酒液,有酒类的成分特征。

但要精确到‘是葡萄酒、是某种特定的古代红酒’,就不能轻易下结论了。

目前对外公开的信息,比较谨慎。详细的数据和分析,还没有完整地对公众发布。”

李晨盯着卣,仿佛在等待它自己开口。陈凯已经把相机调到近景,捕捉青铜纹路上的每一条曲线。

王悦却皱起眉头:

“所以,那些说‘中国最早的红酒’、‘齐醍已经实锤’的报道,其实都是……”

她没有把“夸大”两个字说出来,只是看着张女士。

张女士想了想,平静地说:

“新闻,有时候会选择更醒目的表述。

学术界内部,比较习惯用‘目前推测’、‘具有某类特征’,而不是一句话盖棺定论。

对这样一件文物,我们宁愿慢一点,也不愿随便说一句可能会被写进教科书的话。”

几个人沉默。展柜里的卣安静地站着,灯光在它的肩部打出一圈微微发亮的边。

“那如果不是酒呢?”张萌突然开口,“有没有可能是一种药?或者是某种祭祀用的液体?”

“或者,”陈凯插嘴,“是毒药?惩罚人的那种?古装剧里不都这么演嘛。”

李晨笑了一下,又立刻收回笑意:

“也许是饮料、药、毒、祭祀神水、不老药、美酒……什么都有可能。

可我们现在,连‘到底是不是酒’的细节报告都看不到。”

“所以,”王悦轻声说,“我们只好在一个大概的判断上,接着想象下去。”

展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的微响。

这一刻,他们既接近了历史,又清晰地感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那堵墙,叫“证据尚不充分”“报告尚未公开”。

第四场:透明酒吧 · 轻松表面的纠结

晚上,他们沿着渭滨区的街道散步。霓虹灯已经亮起,路边的行道树被灯光染成不太真实的颜色。

在一个路口,一座特别的建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它是一家酒吧,却不像普通的店面那样敞开门面,而是一个几乎通体透明的玻璃体量。玻璃被做成略带弧度的形状,远远看去,竟有几分青铜卣的轮廓——上窄下宽,肩部饱满,顶部略微拱起。

“你看。”陈凯指着它,“这不是‘现代版青铜卣’吗?”

他们走近时,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吧台、酒瓶、高脚凳、年轻人举杯碰撞,音乐声不大,却很有节奏感。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一杯杯红色、琥珀色、金黄色的液体上。

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酒吧里,并不吵闹。几张桌子有人在低声聊天,角落里有一对情侣在看手机。吧台后面的墙上,用灯带勾出了一只简化的青铜卣图案。

他们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可以看见玻璃外街道上的车灯,也能看见自己和同伴的倒影。

“好,今天的主题明确一点。”陈凯举起菜单,“我们喝酒,但不乱说酒。”

最后,他们点了几杯不同的酒:一杯本地酿造的白酒,一杯葡萄酒,一杯调制鸡尾酒,还有一杯啤酒。颜色各不相同,味道也各不相同。

李晨端起那杯红色的葡萄酒,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如果三千年前,真有葡萄酒,那时候的颜色会不会也这样?

还是说,其实更浑浊、更酸、更接近我们喝的这种……半酸半涩的东西?”

王悦尝了一口白酒,皱了一下眉:

“说到底,我们现在是在用现代的味觉去想象古人的味觉。

零散的理化指标,我们都看不到。

所以再怎么品,也品不出科学答案。”

张萌托着腮帮,看向窗外:

“但我们至少知道一件事:古人肯定会喝点什么。

不管是为了祭祀、为了取暖,还是为了高兴。

对他们来说,酒可能不是一个‘科学样本’,而是礼、是日常,也是情绪。”

“那我们呢?”陈凯笑着问,“我们现在喝的这杯,是为了写报告,还是为了好玩?”

大家都笑了。

笑声过后,短暂的沉默里,只有音乐在柔和地流动。

从外面看进去,这一群年轻人不过是在一家造型奇特的酒吧里聊聊天,笑一笑。很难想象,他们口中反复提到的是“理化检测”“公开数据”“推测假说”这些本该出现在论文里的词。

他们一边喝着现代的酒,一边纠结着一坛古老的液体——那坛液体,无论是真酒,还是水,或者别的什么,都像一块顽固的石头卡在他们的好奇心里。

第五场:老街臊子面 · 醋味里的启发

第二天一早,他们决定去宝鸡老街逛逛。

石板路上,铺子门口的帘子刚刚被掀起来,一缕缕油烟带着肉香和葱香飘出来。老街不宽,却很有味道:手工面的招牌、馍摊、调料铺,都是不矫情的日常。

“吃面吧。”陈凯率先提议,“不吃臊子面,不能说来过宝鸡。”

他们钻进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面馆。木桌木凳,墙上贴着几张已经有些褪色的菜单。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围着围裙,动作麻利。

“几位吃啥?臊子面不?”

“全都要臊子面。”李晨笑着说,“多点醋,多点臊子。”

不一会儿,几大碗面就端了上来。红红的油辣子漂在上面,肉臊子混着胡萝卜、豆腐丁,汤汁颜色金黄偏红。最醒目的,是那一抹酸香——醋味在热气里一层一层地往上翻。

张萌先低头闻了一口,忍不住感叹:

“这味道太有生命力了。

你看,发酵过的东西,就是这样。酸,是它活过的证据。”

王悦被这句话逗笑了:

“你这是文学系的比喻吧?发酵是微生物的代谢过程,可不是凭感觉就能写成散文。”

李晨一边吃,一边想起昨天的话题:

“如果那坛古液体真的是酒,那它现在的味道,很可能已经完全变掉了。

酒精挥发,酸度变化,金属离子溶出,可能还有土壤渗入的东西……

说不定它闻起来,比我们这碗醋还冲。”

“那要是有人当场尝一口……”陈凯故意压低声音,“会不会直接被‘三千年腌制液’反杀?”

“你少编恐怖故事。”王悦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边,“不过,古人的舌头和我们的舌头,也许真不一样。

他们喝的是季节、是庄稼、是储藏条件。

我们喝的是标准、是品牌、是工艺。”

张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碗里那团翻滚的面:

“可能所以,关于古酒的那一大堆猜测 ——

饮料也好,药也好,毒药也好,祭祀神水、不老药,还是单纯的‘好喝的酒’,

都是在用我们现在的经验,去填补一个看不见的空白。”

掌柜端着一壶刚添的醋走过来,听到他们碎碎念,笑着插了一句:

“你们说的是啥酒?咱这醋也是发酵的。

酒变坏了,变酸,不就成醋了嘛。

三千年前的酒,现在估计都成‘祖传陈醋’了。”

一句玩笑,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声散去后,李晨默默地在本子上记了一句:

——“三千年的酒,可能并不等于三千年前的味道。”

这个朴素的比喻,让他隐约觉得,关于“古酒”的纠结,也许可以有一个更踏实的视角:

与其执着于“它究竟是什么”,不如先承认“它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它”。

第六场:夜谈 · 在“不知道”里学会相处

晚上,他们回到住处。是渭滨区一间普通的青年旅社,房间不大,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宝鸡市全景地图。

几个人把拍摄的照片、录下的讲解、在馆里抄的铭文、在面馆听来的笑话,一件件摊到桌上。

陈凯打开电脑,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出来。屏幕上一张张青铜器的图像闪过,直到那只卣停在画面中央。

“你看。”他指着屏幕,“如果我们只看画面,它就是一件漂亮的青铜器。

但一旦知道它‘曾经发出过液体晃动声’,就再也无法只把它当成一个物件看了。”

王悦翻看着手机里截图的新闻:

“这里说是‘中国最早的红酒’;

这里又说是‘古代齐醍’;

有的甚至直接用上‘证明红酒起源在中国’这样的标题。

可是这些文章,引用的都是同一两句模糊的描述。”

李晨摊开一本笔记本,笔尖悬在空中:

“那我们要写什么?

要不要在一开始就说:‘石鼓山卣内的液体究竟是什么,目前没有公开、权威、明确的结论’?”

“要。”王悦很干脆,“先说清楚‘不知道’,然后再写各种假设。

饮料也可以写,药也可以写,毒也可以写,祭祀神水、不老药、美酒、葡萄酒……

但要让读者知道,这些是基于什么材料,是谁提出的,可信度如何。”

“那样的话,”陈凯摸摸下巴,“会不会就没有‘最早红酒’那么好卖?”

“那就让它不好卖。”张萌抬头,“我们不是做广告,我们只是想把这件事讲得诚实一点。”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

李晨开始写:“一坛酒·千年疑”几个字,写得很慢。他突然意识到,这部所谓“田野作业”的真正主角,可能并不是那只卣里的液体,而是他们这些站在卣前的人。

“也许,”他在纸上记下,“我们这一代,对历史的态度,就藏在我们如何对待‘不知道’这三个字里。”

夜深了,灯光渐渐变暗。

李晨躺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却还在回放那些画面:发掘照片、展柜里的卣、玻璃酒吧的光、老街面馆的蒸汽。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考古工地。

泥土被一层一层刷开,青铜器露出轮廓。有人轻轻托起那只卣,传说中的“晃动声”仿佛再次响起。然后,在某个安静的帐篷里,卣被放在桌上,灯光打下来。缓慢的、慎重的——有人伸手去揭开器盖。

就在那一刻,梦境戛然而止。

他从梦中惊醒,只剩下窗外渭河方向传来的几声车鸣。

房间里的人都已经睡着了。桌上的笔记本合着,被子里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

那只未被完全打开的卣,留在他脑海中,也留在这一集的结尾。

它没有给出答案。

但它成功地把一群年轻人的目光,从屏幕和书本,拉到了渭水以西的这片土地上。

——

第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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