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商头条|《庄子·齐物论》寓言 019:圣愚之辨
《庄子·齐物论》寓言 019:圣愚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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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于作者:8443056

【原文】

瞿鹊子问乎长梧子曰:“吾闻诸夫子: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不喜求,不缘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夫子以为孟浪(mèng làng)之言,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吾子以为奚若?”

长梧子曰:“是黄帝之所听荧也,而丘也何足以知之!且女亦大早计,见卵而求时夜,见弹而求鸮(xiāo)炙。予尝为女妄言之,女以妄听之。奚旁日月,挟宇宙,为其脗(wěn)合,置其滑涽(hūn),以隶相尊?众人役役,圣人愚芚(chūn),参万岁而一成纯。万物尽然,而以是相蕴。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译文】

瞿鹊子请教长梧子说:“我曾听先生说过:圣人不纠缠于世俗事务,不追逐利益,不躲避祸患,不贪求外物,不刻意攀附大道,看似无言却蕴含深意,看似有言又似无所指,超然遨游于尘世之外。先生认为这是轻率虚妄的言论,而我却觉得这正是契合玄妙大道的修行。您认为这种观点究竟对不对呢?”

长梧子说:“这番道理连黄帝听了都会困惑不解,孔丘又怎能真正明白!你也操心得太急切了,就像看见鸡蛋就立刻想要报晓的公鸡,见到弹弓就立刻盘算烤熟的鸮肉。我姑且对你随意说说,你便随意听听吧。何不依傍日月的光芒,怀抱宇宙的广袤,与万物浑然相融,抛开世间的纷乱昏昧,将卑贱与尊贵等同视之?世人奔波劳碌,圣人却浑朴如愚,糅合万年的沧桑依然保持纯粹本性。万物皆循此理相互含藏,我又如何能断定贪恋活着不是迷妄?又如何能知道畏惧死亡,不像幼童流落他乡却忘了归途呢!”

【感悟】

1. 超越世俗的智慧

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并非消极避世,而是超越了世俗对利益、祸患的执着,以更广阔的视角看待生命。这种智慧提醒我们:真正的自由源于内心的超脱,而非外在的得失。若能放下对“有用”“无用”的评判,或许能像庄子笔下的大树,因“不中绳墨”而得以颐养天年。

2. 生死观的启示

长梧子以“弱丧而不知归”比喻对死亡的恐惧,揭示了人类对生存的贪恋可能是一种迷失。生死如昼夜交替,若能以自然之心接纳,便如圣人“参万岁而一成纯”,在时间的长河中保持纯粹。这让人联想到陶渊明“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豁达,生命终将回归天地,何须执着形式?

3. 平等与浑融的境界

“以隶相尊”打破了世俗的尊卑界限,而“万物尽然,而以是相蕴”则强调万物相互依存、浑然一体。这启示我们:放下分别心,方能体会天地万物的和谐与本真。正如禅宗所言“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一草一木皆含道意。

【延伸思考】

1. 圣人与世俗的矛盾

对话中,瞿鹊子推崇的“妙道之行”被长梧子视为连黄帝、孔子都难以理解的境界。这反映了道家思想与儒家伦理的根本差异:儒家强调社会秩序与道德责任,而道家追求个体与自然的合一。在现代社会,这种矛盾依然存在——我们是否必须在“入世”与“出世”间二选一?或许真正的智慧在于“中道”:既不逃避责任,也不被外物所役。

2. 语言与真理的局限

长梧子以“妄言”“妄听”自谦,暗示语言难以完全传达“道”的真谛。这让人联想到《道德经》开篇“道可道,非常道”——真理往往超越言语,需通过体验与体悟方能接近。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是否被过多的“正确言论”束缚,而失去了直接感知世界的能力?

3. 从寓言到现实

“见卵求时夜”的比喻,在当今社会演变为对短期利益的过度追逐。人们急于看到结果,却忽略了过程的价值;渴望掌控一切,却失去了与自然共处的从容。或许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成功”的定义——不是外在的成就,而是内心的平和与对生命的敬畏。

【总结】

这篇寓言通过瞿鹊子与长梧子的对话,构建了一个关于“圣人之道”与“世俗之见”的深刻辩论。圣人以超然的态度游于尘外,不拘泥于利害得失,与万物浑融为一;而世人则困于功名利禄,在生死之间患得患失。长梧子以黄帝之惑、孔丘之局限,点破人类认知的边界;又以“旁日月,挟宇宙”的宏大视野,指引我们突破狭隘的自我,回归天地的本真。最终,该寓言以生死之问收束,将贪生畏死比作“弱丧而不知归”,揭示了人类对生命本质的迷失。它提醒我们:真正的智慧不在于征服世界,而在于理解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不在于逃避死亡,而在于活出生命的深度与广度。正如海德格尔所言“向死而生”,或许只有直面生命的有限性,才能超越世俗的纷扰,触摸到永恒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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