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远行的鸟——斑尾塍鹬》

在阿拉斯加冷寂的岸边，

一只幼小的斑尾塍鹬孵化而出。

灰褐的羽毛不起眼，

但它的眼中，

已映照着无垠的南方。

———

母亲低声呢喃：

“孩子，天空会考验你，

海洋会欺骗你，

唯有风，是你永恒的伴侣。”

———

两周的盛宴，

它疯狂吞咽贝类与螃蟹，

脂肪如灯油般堆积，

心脏在胸腔里跳成战鼓。

然后，它告别母亲，告别湿地，

像一叶孤舟，投入无边太平洋。

———

——第一夜，它飞过极光，

星辰替它指路。

——第五日，风暴追逐它的羽翼，

它收紧翅膀，化作石子般沉默。

——第十天，脂肪燃尽，

它开始啃噬自己，

用肠道、肝脏的碎片

为飞翔供火。

———

“活下去。”

这是血液里唯一的诗句。

———

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拂晓，

它望见澳大利亚的绿影。

大地像慈母伸开怀抱，

海风中传来泥滩的气息，

它坠落，却不是死亡，

而是抵达。

———

……

许多年后，

科学家在黄海的滩涂上，

追踪到另一只斑尾塍鹬的身影。

它在这里停留四十八天，

吃饱、休息，

再一次，扑向无边的蓝天。

———

人们说：

正是这片泥滩的蛤蜊与沙蚕，

给了它远行的力量。

一只小鸟，

靠着湿地与人类的善意，

跨越了半个地球的距离。

———

斑尾塍鹬啊，

你的迁徙是天国的史诗，

你用燃烧的身体写下传奇。

可倘若有一天，滩涂被夺走，

你的飞翔将消失，

连天空也会沉默无言。

———

让我们记住你——

带着风的呼吸，

带着海的泪水，

带着生命的执念——

斑尾塍鹬，

长空的流浪者，

地球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