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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文:
六十年代的冬天,我从老家走亲戚到了西府凤翔石头坡。那年月,天冷得厉害,早晨原上的麦苗上全是白霜,闪得人眼都睁不开。村里的小伙伴一清早就提着小竹篮子,三五成群地往原上跑,说是去拾“燕粪”。我跟着去了,亲眼见他们在麦垄里猫着腰,手指头冻得通红,却一个劲儿地翻找。只见麦苗叶子下头,真的有一坨一坨绿绿的东西,像大毛毛虫一样,孩子们嘴里还喊:“快,快,别让人抢了去!”拾满一篮子,心里乐开花,说是喂猪的好料。
如今想起,那画面还亮堂堂的,可我心里又打鼓:冬天哪来燕子?燕子早飞到南方去了。会不会是记忆偏差?会不会是把别个鸟的粪便当成了燕粪?还是压根儿不是粪,而是什么怪玩意儿?但那时候,篮子里“绿虫子”的重量却是真的,笑声也是真的。梦里我还常回到那片麦田,看见孩子们跑来跑去,捡着那些绿亮亮的东西,篮子咯噔作响。现实里有人说我胡说八道,可我宁愿相信,那就是我童年最美的一段幻觉。
现代诗:《冬天麦田拾燕粪》
西府石头坡,冷风刮得脸辣辣,
一群娃提着竹篮子,吆喝着“走咧——”
跑进霜打的麦田。
麦苗青得发冷,
霜光在叶尖子抖,
我们猫下腰,像捉虫子,
一坨、一坨——绿的,
大毛毛虫一样的“燕粪”。
篮子咯噔咯噔,
装满了早晨的喜气。
“这是猪的好料咧!”
娃们笑得跟春天一个样。
可后来有人说:
“冬天哪有燕子?
它们早飞南洋咧。”
我心里一阵子犯嘀咕:
是不是记错咧?
是不是雀粪?
还是啥别个怪玩意儿?
可在梦里,那些绿虫子又闪出来,
一串一串,像天边的星火,
娃们的笑声,亮得比霜还亮。
年轻人摇头:“胡说!”
我却笑着——
错了又咋咧?
篮子里的高兴是真的。
黄土地记得,
石头坡的冬天记得,
麦田里拾的,不光是“燕粪”,
还有娃们冻得通红的手,
还有一辈子忘不掉的笑声。